顾蓁不曾警防,猛的瞪大了眼睛。主动踢是一回事儿,不小心看见又是一回事儿。
他上身什么也没有,肩宽腰窄,两根胳膊粗如铁柱,鼓满了肌肉。下身虽还有一条薄薄的亵-裤,却看得清清楚楚:两条绷紧的腿笔直修长,中间的小山丘……若隐若现。
顾蓁心中咯噔一声,怎么前日踢他裤-裆,今日又看了屁-股。我……可是个姑娘,要死了。
心里紧张得不行,手上却松了,木盆哐啷翻在地上,污水滚滚,四散奔流。顾蓁只觉得,她的羞耻心也同这污水一般,皆滚了出去。
“谁?!”
等不得顾蓁多想,一声冷喝,小姑娘面上一冷,寒气扑身而来。
下一刻,松松披着外裳的段景思,已踏到门边。
他着了一身墨色长袍,夜色还浓得化不开。身子比她高出一大截,立在一边,势若泰山压顶。且面色铁青,目带冰雪,仿若地狱归来的索命修罗。
这一番冷肃模样,与昨晚的温和半分也不像。
顾蓁虽嘴上伶俐,也就对付一下孙庆周这种人,第一次见这种天生的威冷声势。她身子有些发抖,两股颤颤巍巍的:“小人……小人是新来的,叫……蓁……”
晚风吹拂,竹林龙吟细细,松园里的珠帘瀑布水声潺潺,虫子也在外面唧唧叫个不停。但此刻,顾蓁什么声响也听不见,只有那一个人的声音。
“谁让你进我的屋子?”段景思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又冷又硬的字,砸在地上都能砸出响声似的。
顾蓁已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想到昨晚他的作为,咧嘴一笑,两弯眼睛宛若月牙:“误会误会,是老夫人让我来打扫屋子的,我不曾注意您……”
虽然她不小心看了主子更衣,可她现在是个男人打扮,奴才侍奉主子,更衣太过正常了,她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认个错,段景思又是那般好说话的人,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不等她说完,段景思冷笑道:“少拿老夫人说嘴,你们这些刁奴,惯会趋炎谄媚、坑蒙拐骗,半分不顾礼义廉耻,一个二个都是如此。”
他的眉头微皱,目光清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鄙夷,就好似看见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污了眼睛一般。
听了这些话,顾蓁轻轻咬着唇,笑意一寸寸消失,剩下的话僵在了嘴里。这种眼神,她见过了太多。
有一次,她与表姑摆摊儿,前来买饼的是一对小夫妻,那男的贼眉鼠眼的,多看了表姑几眼,女的当场没说什么。
过了半晌,她一个人又回来了,睥睨着眼,把她们两个一通埋汰,说她们做生意是假,勾引人才是真,表姑性子软,只与她说理,她顾蓁却不依,两个人吵了一架。
方才段景思的眼神,真真儿让她想到了那些人。
若是未见过太阳,本能忍受黑暗。可昨晚的谦谦君子,瞬间就变成了这样,如夏天的天气,一时晴朗一时风雨的,顾蓁心里登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
无怪乎,白日柳氏要提前给她打招呼,说他“冷肃”得很。
她还在那儿思量这位二爷脾气如何古怪,那厢人已真动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