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余梣直接挂断电话的行为，江仁馨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恼怒，只是轻轻叹口气。
她摘下挂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站起身走到窗边，心里因为余梣的一席话而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的思绪掉入了久远的十年前，回到初至M中的那一年，她是刚考上正式教师的菜鸟老师，而叶涵是刚升上高二担任班联会主席的孩子。
她是不知道为什麽像她这样的菜鸟老师会被上头指派为班联会的指导老师，後来她才知道，大概对学务处而言，班联会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学生自治。
在学务处的允许下，班联会做有限度的改革。说直接一点，班联会的存在与香港的选举制度雷同，在江仁馨的立场看来，大概就是被扔了一个烫手山芋。
她是不抱希望的，却在见到叶涵的那一刻，她有些改观。
江仁馨记得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後，星期三的下午总是惬意悠闲，一个莽撞的、直接的nV孩匆匆跑到英文教科室找她，站到办公桌旁忽然向她鞠躬。
江仁馨端在手上的咖啡险些洒出，她怔怔地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nV生，纳闷道：「请问……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当nV孩抬起头时，她看见的，是一双彷佛闪烁光亮的眼睛。
她的笑容满面如星辰，那样的璀璨迷人、那样的耀眼夺目，当她说，自己是这届班联会主席时，江仁馨着实一愣。
「我听主任说指导老师已经到学校了，所以想来看看。」
午後斜照进办公室内的yAn光轻轻落於她红扑扑的小脸上，及x的黑发自然垂落，站在逆光处的她白襟肩上的晕出一圈淡淡的光，彷佛在她眼底开了朵花。
那时，徐风溜进半掩的窗，她随手放在窗台上的那盆蒲公英随风摇曳，她看着那如柳絮般的白花纷飞，恰巧停在nV孩的发上。
她站起身，伸手替她捻起。喋喋不休的nV孩因她的唐突而蓦地闭上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微微昂高，迎视她。
「我刚刚……有哪里说得不好吗？」
江仁馨不答，在她眼前忽地摊开手，掌心朝上，「刚刚飞到你头上的，我都弄掉了。」
叶涵低头一看，有些惊喜地睁大眼，「蒲公英？」自然地伸进她的掌心中，江仁馨有些怔然，掌心传来一丝麻痒。
「等等我把这些种子扔到外面好了，这样才能发芽。」她开心地说，江仁馨莞尔一笑，「倒也不用，窗边有个盆栽，你直接放进去就好了。」
叶涵抬起头，微微歪头，「这样会发芽吗？」江仁馨点点头，柔声语：「我会照顾它的，下次你来办公室大概就能看见它发芽了吧。」
「好。」叶涵走到窗边时，忽地转过头朝江仁馨灿烂一笑，「老师，等它发芽记得告诉我啊，这也算是我亲手种下的。」
凝视她半晌，江仁馨点头，「好。」
只是那时，她怎麽会知道，後来那盆由叶涵亲手种下的蒲公英，始终没有发芽开花。
无论她再怎麽细心栽种、再怎麽用心照料，那盆花始终毫无动静，彷佛Si在土中那般，一如叶涵的感情也是如此。
只是与这颗种子不同的是，叶涵有说出口，只是江仁馨想，会不会悄然无息地消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