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鸿在屋里转了几圈,越发觉得不弄点银钱傍身,别说去南方,就是走出洛阳城都不大可能。她是个俗人,自古以来能游历天下的,家中莫不是资财雄厚。那些讲究风度的,多为世家子,因为有资财,才能任性。

    突然,她回头:“绿珠,你悄悄告诉府里的姬妾们,便说章武王元戎逢人便说他很富有,却想不到连河间王府的红珊瑚,玛琅琉璃碗,赤玉酒杯都不舍买下,看来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绿珠瞪大了眼,嗫嚅道:“这样好吗?”

    “你只管去散播就行了。”她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虽然灵太后重新执政时,确实下了一些禁止宗室奢靡的懿旨,不过,当体会到挥霍的乐趣后,对于这些官员,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王侯,皇家外戚都富得占有山海,王侯贵戚攀比着修造营建房宅园林,竞豪奢。家家都有连片的高屋,饰有飞檐的堂馆,一座挨一座的高楼,各种高台、亭榭。至于花木、林树、曲径、幽地,每座庭园都有。而且都是夏有桃李润绿,冬有竹柏常青。他们有的是钱,还是向他们小小地骗一些来吧。

    胡无垢回到居处,气的砸了屋内好几件宝物,好个身份不明的卑贱之人,竟然摆了她一道,虽然今日她强忍怒火,可那些长舌妇们,哪个不是向着她的,即使今天她没什么错,都能让她们挑出错处来。她气的又砸了几个白玉杯子。

    “王妃…”虽然是侧妃,但也只有凤鸿那个不要命的敢直接叫,丫鬟们一般都只敢叫王妃。

    “闭嘴!你们别劝我,我什么都不想听。”

    “可是王妃,王爷今晚围猎回来,就一直不乐,正与一众姬妾喝酒呢!”

    她冷静下来,问到:“王爷可曾喝多?”

    丫鬟道:“听王爷的侍卫说,那斗大的杯子盛满了酒,王爷像喝水似的一杯一杯地喝,不要命似的!”

    “那可真是不要命了…”她命令道:“看看去。”

    提步便要走出去,丫鬟忙说:“王妃,您整理一下再走。”

    “还整理什么,快走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摇摇头,即使王妃心高气傲,不满王爷的种种行为,但对王爷的关心,不是假的。

    急步来到元成常寻欢的玉台楼,此处本名玉楼,因屋内有一玉制圆台,每当客至,让美人台上献舞,久而久之,此处便叫玉台楼了。

    此时,两红衣美人于玉台跳舞,元成着件黑色大敞,坐于地上,不停往酒樽里倒着酒,水一般喝着。在貂皮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刚毅,他一直都是如此好看,也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可今天,这个一向意气风发的他,竟然不顾形象,在地上饮酒。虽然店内姬妾成群,他却是如此落寞。

    “客从远方来,邀我洛城东。河阳花一县,不及一回眸。金谷树满园,不及卿迎风。迎风从此去,瞬息是别离。浮生从此恨,遗恨了浮生。”

    他低低吟唱着,金杯银盏,玉台群舞,无限奢华,他竟然独自饮酒,说出“遗恨了浮生”这样的话!凤鸿,你凭什么?凭什么我爱他至此,却得不到他一顾,凭什么你得他如此蔽护,却若即若离,妄想从此离开,他待你如此,你怎敢离开?

    昏黄的灯光中,他看到了她,她立在门边,也是无限风华,他踉跄着走来,举着酒杯向她,笑道:“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他喝了酒,走路有几分摇摆,她忙扶上他,他反客为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头埋到她脖子里,咕哝道:“无垢…”

    她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他会把她错认,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她的位置的吧。

    他叹了口气,把头埋在她的肩里,继续咕哝着说:“无垢,她说她要走,她说她要走…”

    “我好生难过…”

    她低头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这个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显示脆弱的男人,也会难过吗?